1963 年,我代表香港隊在外地作賽,忽然收到一個來自香港的電報,我被香港足球總會罰停賽一年。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,當時情緒真的很低落。我沒有放棄足球,我要上訴。我為什麼會被罰停賽,我做錯了什麼事?
今天回想起來,仍有點氣憤難平。
事緣是 60 年代,足球圈賭波風氣頗盛,香港足總有心整頓賭風。
當時我是愉園的球員,在愉園對警察的賽事中,上半場 0 比 0,兩隊球員都踢得不好。下半場,我隊教練兼球員朱銘強射入了球。當時我很高興,在球場上大聲喊說:「大家要落力踢呀!這樣才算踢波!」球賽後,這場的「西人」球證寫信向足總投訴,說愉園 10個球員(除守門員外)比賽未盡全力。足總調查後,最後只處罰我一人停賽一年。原因是「西人」球證說當時聽到我大聲責罵朱銘強為什麼要射入。我提出上訴,最後仍被判罰停賽半年。
五十多年的球圈生涯,仍是充滿樂事的。1958 年,我代表中華民國足球隊參加東京亞運會,擊敗了南韓隊,奪得冠軍。1964年羅馬奧運,我再次被選代表中華民國足球隊到意大利作賽。第一場對意大利,輸 3 比 1;第二場對巴西,輸 5 比 0;第三場對英國,輸2 比 1。這兩球都是由莫振華射入的。雖然我們輸了三場比賽,但是能夠到羅馬參與奧運足球比賽,對我來說,已經是一份無尚的光榮。其實,五、六十年代香港的足球水平,可以稱得上是亞洲之冠。很多時候,我們都能戰勝日本隊和南韓隊。
我在 16 歲就踏上足球生涯,這跟鄧鏡波學校不無關係。這是 60 年前的事,1953 年,鄧鏡波學校剛建成,開始招生。我為什麼會入讀鄧鏡波學校,我也不大清楚。當時我是住在灣仔的,不明白父親怎麼知道九龍有一間新開辦的工業學校,又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我報名,把我送到這裡讀書。我每天都要從灣仔步行到灣仔碼頭(今天灣仔警署附近),乘船到佐敦道碼頭,再轉乘 11 號巴士回校。每日來回的交通時間絕不少於 2 個多小時。我對讀書沒有多大興趣,整天只想着踢波。早被鄧鏡波學校大大的沙地足球場吸引着。學校 8 時上課,我每天 7時就回到學校,第一件要做的事,就是在球場上與幾十名同學爭踢一個白色的膠波。球埸上沒有任何規則,我們只是盡力去踢,把足球交給自己相熟的同學,根本就無什麼所謂的隊友或跟什麼人作賽。沒有人教我們要怎樣踢,但我們踢得很開心,也踢得很盡力。
當時的神長和修士都很喜歡跟學生一起踢波,他們踢得很好。當時跟我們一起踢波的,我想到鄭海康神父。在我眼裡,他的球技很了得。今天,我還有和鄭海康神父聯絡, 他關心我,並沒有因為我只顧踢波,讀書成績差而放棄我。這是一間教會學校,每年的聖誕節前夕,都會舉行子夜彌撒,神父修士安排我們表演話劇。當時我擔演一個名叫「老虎仔」的角色。好一段時間,神長和同學都叫我做「老虎仔」。當時的校園生活是很快樂,很融洽的。
我讀書並不用心,心裡只有足球。每天放學後,回到灣仔,我就在灣仔修頓球場踢波。到了 5、6 點,經常有人進行小型球賽,我們就在觀看。每當知道有甲組球員到來作賽,我們會很早到場,佔據好位,因為這時早已裡裡外外圍上好幾重人。這些甲組球員很多都是我的偶像。當時,我沒有想過要當球員,只是喜歡踢足球而已。一個偶然的機會,15 歲那年,我加入乙組愉園足球隊,屬於業餘性質。一年後,我獲提拔可以隨球隊升上甲組。當時的甲組足球員每年只有 9 個月薪酬,球季結束的三個月是沒有收入的。起初,家人都不贊成我當足球員,但是我的知識水平不高,加上我只想踢波,這就是我的目標,在我的堅持下,家人不再反對了。當了球員,除比賽外,其餘時間都是練習。規定練習的時間也不長,星期一、三、五早上跑步,下午就沒有事情要做。星期二、四下午 4 至 6 時練波,其餘就是空閒時間。我特別熱愛足球,在每天規定練習的時間外,我會自己加時練習,一踢就是 2、3 小時。沒有任何人強迫我,全都是自願的,我反而踢得更用心,更享受。每次訓練,前輩球員跟我們一起跑步,我們跑 10 個圈,他們也跑10 個圈。他們的認真態度,正是我們的好榜樣。每次出賽,我只想到要盡力踢好比賽,因為這是我的目標很明確。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偶像姚卓然、莫振華、黃志強 …… 後來會成為我的隊友,一起爭取勝利。
當上甲組球員後,似乎我的一生就跟它結緣了。我有一個明確的目標,就是要當一個稱職的好球員。我的足球生涯可說是一帆風順,年紀輕輕就被稱為「神童偉」。我當時的確會沾沾自喜,還有些「眉飛色舞」,這是年輕人的通病。幸好我有一群好前輩、好榜樣。就在這些前輩球員身上,我學到他們「敬業樂業」的精神;我學到他們「尊師重道」的美德;我學到他們不計較,不怕蝕底的豁達;我更從他們身上體會到「謙虛」是待人處世的金科玉律。在踢足球方面,我留心觀察每一個前輩的技巧,他們的基本功很紮實,又各有自己擅長之處。我就跟他們學習,而他們又樂於指導我。
我曾經當過球員,也曾當過領隊、教練,今天,我仍然協助足球青訓工作。我覺得這工作可以培育青少年遵守紀律,做事盡責,肯吃苦和團隊合作的精神。我先後在愉園、怡和、南華足球隊踢波,也為球隊贏過不少獎項。我當然感到自豪,但不會忘記這是全隊人的努力,不能驕傲自大,還是跟這些「老大哥」一樣謙虛。我在足球圈中打滾了幾十年,站得穩,又得到別人的尊重,我覺得這全是對人有禮貌,樂意接受別人的意見,以及抱持謙虛的態度得回來的。這都是我做人的原則,也是我要衷心送給學弟們的忠告。
我雖然沒有在母校畢業,但她是我足球生涯啟蒙的地方,也是母校的神長修士和她那自由的環境,讓我隨着興趣來發展我的事業。祝願母校六十周年校慶,更期盼她邁向一百周年的光輝歲月。